告别众人后,夜已深了,加上南宫身板虽不庞大,但却死沉,吴歌只能找了家小店住下,没有回山。
两人一觉到天光。
皇宫边上,科举试场,是文会召开的地方,今年还是一样热闹,熙熙攘攘,往来纷纷。
萧国虽以武立国,却也是礼仪之邦,尤其到书院院长李密这一辈,诗词歌赋、经文策论,各有大家,文道日益昌盛。
巨麓书院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应运而生,成为五行大陆上的文学圣殿,天下读书人皆向往之。
今年又恰逢醒世之言诞生,献帝私底下虽然并不欢喜,但这世人景仰的人间脊梁,诞生在萧国,作为国君的献帝,自然脸上贴金,所以献帝于酒后兴奋之余,提了‘文道昌运’四个鎏金大字。
四个大字,此刻正挂在文会现场。
各郡县层层选拔出的青年才俊也慢慢入场,试场门口,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吴歌和南宫姗姗来迟,好不容易才挤破脑袋,进得试场。
吉时已到,文会就要开始了。
少年看向演文台,这一届主持文会的,正是书院大儒钱博。
但见钱博一身青色儒衫,衣边镂空绣着精美的纹饰,正是梅兰竹菊,君子所爱。
钱博缓缓走上台,台下山呼海啸一般,欢呼着,为这王朝昌盛,为这人间值得。
钱大儒双手微微抬起,上下拍了拍,示意众人,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上承天运,下佑万民,蒙献帝之恩,大萧文昌武盛。河图初开,五行再启,今萧国又出醒世之言,实乃万民之幸,人间之幸。萧国十五州,才俊皆尽于此,共襄盛举。”
“啊……”
“好……”
台下一片欢呼,被大儒掷地有声的言语触动着,一齐舞动着双手。
吴歌也听得振奋,不自觉也慢慢举起手来。
“文会第一项,风颂。”
风颂,就是在场之人,一起回顾过去五年文坛的名篇经典。
虽然是开胃小菜,却也是每年文会的爆点,最能引起共鸣。
尤其近几届,有人竟以猜买风颂为哪篇经典,在场外开设赌盘,为文会更添了几分乐趣。
不等钱博引导,众人竟然一齐喊了起来,“佚名……佚名……佚名……佚名……”
“佚名?难道……”吴歌惊呆了。
少年完全没有料到,此间一众文人骚客、外间旁观的民众,竟一起呼喊着醒世之言的隐逸之人:佚名。
南宫听着,朝吴歌挤眉弄眼后,很快也加入汹涌的呼啸大军。
大势所趋,人之所向。
钱博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起颂……为天地……”
大儒起了头,台下立即噤声,片刻又洪钟响起。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仰扬顿挫!配合默契!
酣畅淋漓!振聋发聩!
少年也模糊了视线,内心澎湃着。
诵读之声,久久回荡在此间天地。
有的人豪迈着,还喘着粗气,有的人噙满了泪,有的人望着天向往,有的人看着地沉思。
他们在为这人间喝彩,他们在为这脊梁高歌,引吭高歌!
什么是脊梁?这!就是脊梁!
只到此刻,少年自己也才真正明白了这醒世之言的真谛。
热烈的场面久久不能平静,钱博大袖一挥,众人只觉一缕清气拂面,很是舒爽。
“文会第二项,惊神。”
风颂之后,就是正餐了。
惊神,执笔惊神,就是这人间的才俊们,以笔惊神。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是为惊神。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百五十名读书人一齐入场,落座。
吴歌也循着指引,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位位婢女捧着盆,款款走到俊彦们身旁。
“洗,浩然之气。”大儒之声响起。
围观的民众也一齐喊道,“洗,浩然之气。”
吴歌手伸至盆中,清洗完毕,又拿纶巾擦了擦手。
“坐,地有乾坤。”大铺大儒之声再起。
“坐,地有乾坤。”民众继续跟读。
少年落座,数张宣纸从台上缓缓飞来、落下,整齐划一的叠在面前的桌上,砚台、墨棒也慢慢飘来。
“研墨,惊神。”
“研墨,惊神。”
众人喊完惊神后,瞬间鸦雀无声,将时间交给了各郡的才俊们。
读书人,触笔心安,少年一手执笔,一手慢慢研起墨,澎湃着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吴歌提起笔,却不知道如何落笔,纵然此前已五次三番的打起腹稿,真到了此时,却词穷了。
少年望着宣纸,其上居然有字。
“往届文会,不都是不限题材,不限篇幅么?”少年犹疑着,“难道四师兄所言有误?不应该啊。”
宣纸上赫然写着字,‘醒世之言,人间脊梁,世间文字者,再难出其右,文人墨客,无不景仰。请为这人间,为这天地,为这生民,写几句话。’
吴歌一脸懵状,明显出乎意料之外。
往年都是绝句律诗,讲究韵律节奏,意境内涵。
而面前的考题,实在有些另类。
吴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平复心情,此情此景,要想写出醒世之言那般的文字,已不太可能。
少年闭上眼睛,儒山,乾坤门,书院,镜湖,天玑,阵符司一幕幕快速翻过,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答案。
少年选的答案,还是人间,少年深吸一口气,久久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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