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郭生道，“时辰不早，此刻也凉了下来，我这便回屋歇息了，这位小哥也早些安顿罢。”
郭生冲他颔首一笑，小厮便也是笑着应下：“我便歇在外间的抱厦里，公子若是有事唤我便可。”说着一笑走了。
郭生又盯着绣楼瞧了片刻这才回了厢房。而红玉此刻躲在房中，屏息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惟恐今夜的纵情惊扰了府中诸人，落得个惩处管束的下场，不想等了许久也未有甚么事发生，这才放心，遂宽衣上床歇息，只是心中记挂着郭生，脑海里尽是先前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但要一闭眼便见郭生抚琴时的温润如玉，再一转又是他一身白衣立于古槐树下的俊朗身姿，又一翻身眼前的景象便换作郭生吟唱时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如此反复折腾，至四更时方安歇下来，可一宿皆梦，无外乎全是郭生罢了。
次日，红玉对镜梳妆，却听得阿芷说道：“姑娘昨夜歇的可好？”
红玉讶然，旋即道：“自是睡得沉。”
阿芷道：“奴昨夜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弹琴唱歌，只白日里太累了，硬也睁不开眼瞧上一瞧，想姑娘一向眠浅，便忖着问问姑娘，既是姑娘也没听到，那料来是奴梦中所见罢了。”
红玉低眉垂眼一笑，道：“便是你梦中所见了，何曾有人抚琴。”
阿芷不疑有他，闷声应了，又替红玉梳妆，待打扮停当又陪着她去了东院给太太请安，一进屋，便听得二奶奶在那连声笑道：“……真真的，媳妇哪敢诓您？二爷昨儿作的诗，郭公子直夸有文采，乐得二爷是一晚上没睡着。”
“且叫他拿来给你公公瞧上一瞧，若真是作的好，我这也要奖赏他一些玩意儿才是。”孙太太冯氏亦是笑道。
二奶奶道：“他今儿一大早便送郭公子回府了，待他家来，我叫他送来给您。”
大奶奶闻言却是道：“弟妹这是要二叔亲自来讨赏呢？不过一首诗罢了，你现下叫丫头们取来便是，何须叫婆母等着？”
二奶奶也不恼，只笑道：“嫂子不知其中缘故，自昨儿个郭公子夸了他，咱们二爷便将那诗稿当作宝贝疙瘩一样藏着，给我瞧时一个劲儿的在旁念叨嘱咐，左一个小心右一个仔细，生怕我将那诗稿吃了似的。”
大奶奶捧了茶盏，笑了笑：“平日里只知二叔喜欢舞文弄墨，倒不知也有那些文人的呆气。”
三奶奶轻轻咳了一声，软声糯语的说道：“二伯一心考取功名，对咱们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若是家中出了位秀才，来日姐儿们说亲，也能多一些好人家择选。”
大奶奶一听这话不由眉间打结，道：“瞧弟妹说的，便是没有这秀才的虚名，咱们家的姐儿还觅不得好人家了？放眼整个秀州府，谁不想攀上咱们孙家这门高枝儿，还有人敢嫌弃不成？”
三奶奶脸一红，又道：“并不是此意，只是觉着有了秀才的虚名，来日姐儿们嫁给官身人家也是可以的。”
二奶奶瞟了大奶奶一眼，把嘴一撇，道：“哎！嫂子前些日子往京中走了一遭，也该见点世面了，那官身人家何其尊贵，偏生瞧我们不上，若是二爷争气有了功名，他日姐儿嫁入朱门，再有咱们家的钱财，岂不是贵中之贵了？”
三奶奶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大奶奶眼皮子一掀，因问道：“瞧弟妹这意思，是已经瞧好人家了？不知道是哪里的高门大户？又不知是替哪位姐儿瞧的？是你们屋中的英姐儿，还是茜姐儿，抑或是三房的芝姐儿和芙姐儿？”
“嫂子这话说的，怎将你膝下的芩姐儿给漏了？再有你们大房的芬姐儿我也极是喜欢的，虽说是庶出，却也得体大方。”二奶奶噙了笑意说道。
大奶奶却是嗤笑一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替我们大房的两个姐儿瞧好夫婿、定好人家了？虽说你一番好心，但这情分我却领不得，我们大房的姐儿资质鲁钝，可不敢高攀世家子弟。”
二奶奶掩了帕子直笑：“嫂子误会了，你们芩姐儿和芬姐儿自有你这母亲做主，我如何敢越俎代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再说，若真要给姐儿们说亲，也当是先顾及小姑才是，再过几月小姑便十六了，这亲事自然也该提一提。”
冯氏本是悠闲吃着茶，任她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此时提及红玉，便是说道：“红玉的亲事你公公已经有了人选，这事你大可不必操心。”
大奶奶闻言便是乐得添火浇油，“瞧瞧，二弟妹真真是苦心劳形，偏偏做的是无用功。按理精明如你，怎不知小姑的事当是大人们做主，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小辈？你可莫要再说胡话，惹婆母不快了。”
二奶奶却是抬手一拢发髻，说：“与嫂子一比，我哪里敢称精明，我向来是个见识浅的，嘴皮子又笨，偏是心直，人家给个棒槌，我便认作针的，倒不似嫂子精干。”说完，又冲冯氏一笑，问道：“不知公公替小姑定了哪户人家？”
冯氏一笑，道：“吴县陈知县家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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