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村，老万家的鸭棚，一早就传出一声压抑的惊叫。
万老头似被人掐着了脖子，眼睛瞪大，透出一丝绝望的无助——
一夜之间，昨晚还好端端的鸭子直挺挺倒下一多半，毛色凌乱脖子肿大，黄绿色的鸭屎糊得一地都是，弥漫着一股恶臭，还幸存的鸭子状态也不大好，脚软，流泪，哆哆嗦嗦挤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眼见着又有几只要倒下......
万芳芳在厨房正忙活，听见动静跑进后院查看，万老头连忙伸手挡住，“别过来，鸭子闹病了，可能是鸭瘟，叫你大哥去镇上找兽医来！”
万芳芳拧着眉，匆匆去敲大哥的房门，幸好他也醒了，正起身穿衣服，听了吩咐拔腿就跑。
万老头本就花了大力气，把这些鸭子当祖宗供着，他当年伺候病在床上的老娘都没这么尽心，天天起早贪黑，竟落了这么个结果，他捂着心口，胸闷得透不过气。
万芳芳想起张倩交代的话，赶紧回房，打开床底小木箱，拿出那瓶珍而重之用手帕包着的水瓶，立马照着她说的话去做，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桶里来回倒腾着晾凉，顺便把水瓶里的倒了一大半进去。
万爱宏扛着锄头正要出门，一眼看见姐姐吃力的样子，也默不作声地过来帮忙。
万老头一边把死透了的鸭子捡出来，连同底下垫着的脏东西一起，丢进空地上堆好的茅草堆里，一边不停地流眼泪，有几只竟还微微带着点热乎的体温。
须臾，他咬紧牙关点起一把火，病死的牲畜必须挖深坑掩埋或焚烧，万老头的手已经抖得如筛糠，坑是没办法挖的，干脆一把火烧干净。火苗像恶魔似的猛然窜起老高，噼噼啪啪地吞噬了那一堆可怜的鸭子
几只抖腿歪歪扭扭靠着木桩子的鸭越发扛不住了，一出溜滑倒就再也爬不起来，睁着一双双绿豆小眼，露出跟万老头一样绝望的眼神，弱小，可怜，又无助......
“来了来了！”万芳芳和万爱宏一人提了一大桶水，也顾不上什么手法，事急从权，一手拿着葫芦水瓢，一手捏住一只鸭子的脖子，对着扁扁的鸭嘴就灌水，确定吞下去了再换下一只。
万老头心灰意冷，由着他们死马当活马医，去镇上少说得一个多小时，等老大把兽医请来，这些鸭子怕是已经死绝了......想到借的那些高利贷，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流。
“爸，你看！”万芳芳埋头灌水，冷不丁被一只后面摇摇摆摆跑过来的鸭子啄了下屁股，可不就是刚才喂过水的病鸭么，已经活蹦乱跳了有木有！她高兴得跳起来，水瓢里还剩了一半的水，兜头兜脸全都泼在蹲在一边忙乎的万爱宏脸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万老头的眼泪流得更凶，全是高兴地，看着满地昂首挺胸迈着八字踱来踱去的鸭子，“活了，真的都活了！”
万芳芳也忍不住红了眼，喜极而泣，多亏了张倩啊，可是不能说。
等到老大终于把年近七旬的老兽医请回家，后院里乱七八糟的场面已经不复存在，遍地撒欢的鸭子看起来精神又抖擞，老兽医怀疑地横了一眼万爱国，“逗弄老头子很好玩么？”
万老头养这些鸭子全靠饲弄牛羊的经验，一直不得其法，平时在村里问都没人可问，正好老兽医送上门，连连拉着老哥哥长老哥哥短地讨教经验，使了眼色叫万芳芳去整一桌饭菜来招待客人。
老兽医脾气挺好的，听了几句好话怒意全消，他其实也只是个赤脚医生，平时给牛羊接个生治个肠胃病，其他也不太懂。
万爱宏嗤笑一声，转身去厨房找万芳芳，“姐，你烧的水里头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嗯？没有啊，就一点盐，不信你尝尝。”她哪能说实话呀，垂着眼胡诌了一句，反正水都用完了，爱宏也没地儿找去。
“切，你说是就是吧！那老头也不懂养鸭子，跟爸聊起镇上张家卖的酒，我看爸也馋了。”万爱宏说这话，不自觉舔了舔唇。
“我看是你馋酒了吧，皮痒是不是？”万芳芳说着要扭他耳朵，爱宏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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