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苦雨冷边野，哪怕是天气已然在逐渐回暖，可雨落之后的夜下，依旧是分外冰寒。
但这冷，也只在肌肤罢了。
莫说壮汉，便是寻常女子咬咬牙都能熬过去。
可是，肌肤之冷可忍，心底之寒又该如何祛除？
“将军，弟兄们大都逃出来了……”
“数次前往定军关扣门，可关门紧闭不开，我等如何是好？”
“秦啸明明已经进了定军关，为何不给我们开门？”
“已经是第三次遇到顾淮直敌军了，若再来几次，我等如何是好？”
“此时我们只有不足五千弟兄了，若非军马之力，怕是早已……”
“怎么办？”
李茂茫然坐在路旁，黑暗的泥泞道路上，一双双眼睛盯着他。
“那王八生的大都督如此欺辱我们，还不如干脆……”
有人话说一半，愤恨捶地不语。
跟随方春阳造反，天子不罚不惩，还归还其腾翔卫建制，若是因此而再度反叛，莫说李茂这些个军将，就是底下的士卒都怕是不肯答应。
从戎男儿当有血性，当有骨气。
这样的事若是真做了，那便是不容于大唐，不容于祖宗，不容于妻儿……
“定军关入不得，那我们就往……东走吧。”
李茂看了眼东边，喑哑道：“寻一城镇驻守，静等长安军令。”
“可……”
有一黑脸汉子焦急道：“那秦定邦一定会在回禀长安的军报上冤枉我等，若是长安信以为真，下令……又该如何是好？”
收拾好心情，李茂猛然翻身上马，“莫忘了，长安还有赵帅在，他不会不管的。全军上马！”
担任过大元帅之职后，以往在其麾下听令的人，便可在帅字面前冠以姓氏相称，以示尊敬。
比如赵隶担任过行南大元帅，那么李茂再见赵隶，便可称呼一句赵帅。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赵隶马上就要重领大元帅之位了。
提及赵隶，四周将领这才心思稍定，纷纷随之上马，“喏！”
他们不知道，就在其身后不足五里处，十余支骑军探马，正游曳荒野，寻其踪迹。
而探马之后，一个大肚腩的光头汉子，正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凶狠的啃着羊腿。
这汉子身上，缠绕着纱布，显然刚刚受伤。
“怎么还没找到？！”
“一群废物！”
“废物！”
啃剩一半的羊腿猛然丢出去，感受着身上伤口传来的痛楚，他顿时拧眉道：“若说这三爻守将是个废物，可他偏偏能从本将手里逃出去，还带出去不少人马，厮杀血战，进退有序……足可见精锐。可若说他是个能人，为何要弃守三爻城寨，将其拱手让于我？”
他正沉思间，倏地看到一道人影大步走进来。
‘混战，入帐不知道禀报吗？’
凶恶的汉子抬头就欲痛骂，谁知看到人影后，顿时皱眉开口，“大哥，你怎么来了？”
“义父着我带兵支援。”
来人浓密大眼，面方鼻挺，“只是派你来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战机，没曾想竟然夺下了三爻渡口……阿豹，你本事不小啊。”
顾淮直麾下排行第三的义子，魏豹摇摇头，“另有蹊跷……我还正在纳闷……”
“呵呵……不用想了。义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排行第一的义子苏栾冷笑道：“是定军关里那群废物做的好事，在窝里斗呢。驻守三爻渡口的应该就是那位北上的腾翔卫大将军李茂，此人本事如何？”
说着他看了眼身上有伤的魏豹，“能伤你？”
“本事不小。”
魏豹阴鸷道：“我本部万骑，加上突厥助阵的三千狼骑，足足一万三千骑，竟然在野战难以将其全歼。虽说胜了，但却仍教其待半数人马突围出去。”
“让他逃走，可惜了。”
苏栾坐进帐内，皱眉道：“义父从屯军定军关开始就决意，不再计较一城一镇的得失，一切以斩杀敌军士卒为主。义父他老人家曾当着所有将军的面说过一句话，屠掉十万军，长安唾手可得。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敌军所有能将悉数斩杀殆尽为好。”
“明白，已经派人在追了，一旦发现那李茂的踪迹，我一定会追上他，将其生吞活剥。”
看着恶狠狠的魏豹，苏栾却是摇摇头，“不过现在局势有变，定军关那群蠢货，竟然敢拿三爻渡口来内斗，简直是没脑子。
你的人至多寻百里，百里之内不见其踪影，就速回三爻。
你我二部人马合力驻扎三爻，早晚能将定军关里的敌军困死。”
“难不成他们还能从我二人手里夺回三爻？”
魏豹嗤笑一声，掀开帐帘望着黑夜里那点着篝火的三处寨子，“不是我轻敌，此处易守难攻，三座寨子临水而铸，又成犄角之势，借助其内渡口，可互相支援。便是没有大哥你的人马，就是我部所在，也叫此处固若金汤！”
“我自明白。”
苏栾没有反驳，笑道：“不过你也该知道，耗的时间不短了，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以打破僵局的机会，我们都得抓住。”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勒马，“报！！！探寻到敌军踪迹，东方十里外，正在疾驰！！！”
闻此，魏豹狰狞一笑，起身就欲披甲。
“你有伤在身，还是我去罢。”
“不必，大哥你等着……”
魏豹狞笑道：“大野纵骑，我何曾惧过谁？看我如何一个一个将这支人马给吃掉！”
见他这般，苏栾也不再坚持，笑道：“那好，你去就是。不过要记住，只许追出去百里，百里内不能功成，便要回转三爻。
驻守三爻渡口，围困定军关，这才是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
魏豹心中只想着报仇，加之多日作战，早已起了骄横之心，因此根本没在意苏栾的话，随口应和几声，便匆匆披甲而出，“擂鼓聚兵！”
“喏！”
“咚……咚咚……”
夜下军鼓震如雷，长槊铁甲马上披。
愈万精骑追东去，安知将军几时回？
听着骑军马蹄声，苏栾眼中亦是闪过一抹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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