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唯独痛苦是永恒的。
短暂的欢愉会随着年岁更迭而消失,唯独绝望会在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在每一次猝不及防时再次回忆起那种濒临死亡的失声窒息感。
如果,每个人生来都拥有着自己的价值与意义的话。
那么身为废物,身为廉价劣质残次品的她,诞生于这世间的意义就是抚平他的孤寂吧?
仍是象征着神权的金色启源殿堂,舒卷的云缕构造每一截阶梯,千万亿颗闪闪发光的星尘碰撞,在她眼前散成宇宙里渺小无垠的星屑。
银河如同飘逸的缎带,碎星闪烁,将璀璨的碎光洒落在神殿的穹顶。
年轻的神明坐于孤高冷清的神位上,身侧流转着光辉闪耀的日轮与月轮。
司凛将她抱上膝坐着,他未被神冠禁锢的银白长发垂落在她身侧。戴着白手套的手牵起她的指,垂眸,凤眼隽永,引领她去触碰那些光。
“它们永恒的亮着,无论是完整还是破碎,都独一无二。你无法在宇宙里找到两颗一模一样的星星。”
“可是父神,为什么有些星星生来就明亮,有的却黯淡得让人看不清呢?”
“青,以后想要成为能够点亮星星的存在吗?”
“想,可青更喜欢留在父神身边,陪着父神,青永远永远也不想跟父神分开。”
听得她天真烂漫的话语,司凛微怔,薄唇无声的抿着轻笑的弧度,笑意却不达满目苍凉的眼底。
他俯身,纯白的手套下同样修长的指节温柔抚过怀中之人的眉眼,细细描摹,指腹缓慢摩挲过她每一寸容貌,像是想镌刻铭记住什么一般。
贪婪,而克制。
眸底点到即止的晦暗私欲。
仍是她熟悉的,令人无法拒绝的声。
“好,如果青能记住的话。”
记住…记住什么呢?
如果父神是反派的话,那么,他应当极其厌恶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星吧?
这样想着,直到她揉着之前哭得泛红的眼眶离开神殿的那一刻,却忍不住再转身回望一眼——
年轻的神官伫立于云端之上,神情淡漠,绣着繁复日月星辰图腾的衣袂无风自动,他未着神冠,银白的长发飞凌在身后如同无数振翼的白蝶。
羸弱,孤寂,而带着易碎的美感。
黯淡无光的眸,眼睫敛合,苍白的肤。星辰嵌入他背景,为他身后镀上一层流转的明晖耀眼的光轮。
世界在他眼底只是虚无,毫无兴趣,毫无在意。
——
“哎!你们听说了吗?9号那家伙好像回不来了。”
“9前辈不是那批初号系统里面最厉害的吗?我上次看见它,它说它接了一个中世纪扶持男配上位的任务,这才过去多久……”
“位面世界里的时间流速跟我们可不同。”
“所以…是真的没了?真可惜啊,那它绑定的宿主呢,应该也已经死了吧。”
白青子回到数据库时,几台闲散系统正凑在一起聊着她听不懂的八卦。一看见她进来,它们就都收了声调回了待机模式一声不吭装死。
角落里7077亮了亮。
“怎么现在才回来?”
它之前一眨眼的功夫,跟在身后的小姑娘就不见了。它想返回去找,权限门却将它挡在了外面。现在看她平安无事,7077才松了口气。
白青子沉默不语,蹭在它身边的位置抱着膝盖蹲坐下,脸颊埋在怀里,长睫低敛,墨发垂在莹润耳边遮住侧脸,显得有些精神恹恹。
“…唔,9号是谁呢?”
她蹩脚的扯开了话题。
7077静默片刻,对她刻意避开话题的行为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的贴在她肩侧靠着她。
“是初代系统里功能最齐全的那个,你应该不知道,因为那已经上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它好像数据被清除归零了,再也无法回到数据库。”
“清除归零?”
“不仅身为人类的宿主会受伤,如果任务危险程度过高的话,系统也会受到牵连,也就是,死去。”
说到这里,7077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嘲讽意味:“不过,9号那家伙绑定的宿主竟然没事,大抵是它替他挡了一命赴了死。”
系统理论上是不存在感情的,但却又不是机器人。它们的三观由后天因素影响,可以人为的塑造培养,也能拥有一定限制上的共情能力。
但像是这种为了保护宿主而愿意牺牲自己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白青子年纪最小,如果真要按编号排名那得排到万位,她不认识9也很正常。
白青子只是单纯的不想被问起关于父神的事,所以才会问这个。实际上,她并无太大兴趣,对于她而言这就好比是另一个陌生世界的事情。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个被9号扶持上位,又被救了一命,最后虽然没死却也半残的宿主,竟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数据库来!
这是白青子第一次看见陌生人,她呆住了。
少年穿着干练的雪白骑装,腰间配着西洋剑,金色的短发宛若用晨曦的阳光中梭下的金线一般闪耀,茶色的眼眸接近琥珀质感,噙着锡兰红茶一般的温光。
白衬衫袖口嵌着蓝宝石,领口缀着白巾,身形修长挺拔,唇畔弧度带着少年意气的恣意风发,神秘优雅又华丽的十六世纪贵族装扮。
他就大大方方站在神殿圣光之下,耀眼,明亮,就像是传说中象征着启明星的路西菲尔一般。
“你好呀,小小一只的小姑娘。”
身躯接近半透明的少年为了照顾她的矮个子,笑眯眯的在她面前蹲下,眼眸弯起来的时候就像是猫一样,微尖的虎牙,令人觉得亲和。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09的孩子吗?”
他的命数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看上去才会是半透明的魂体。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阴差阳错的被神殿的星辰指引方向来到这里,毕竟哪怕09已经死了,但他身上还残留着09前辈曾经寄生过的气息。
哪怕是平时再怎么被父神反复教育说不许跟任何不认识的东西/人讲话,但看着面前很快就会死掉的少年,白青子呆在原地还是有些犹豫挣扎。
她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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