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乱局
众人纷纷看着资水边那个还在躬身哈腰遥望白石山的老人，陷入了沉默。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起了姗姗来迟的小雨，这场戏，该落幕了。
“下雨了，”徐凤祥看了眼天色，锤了锤酸痛的腰背。“若琳呐，回家收衣服了。”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
族长都不管，他们这些小辈还能说什么，也默默跟在后头。徐家都撤了，看热闹的闲汉哪还有什么兴致，恨不得立刻回馆子嘬上几口小酒，于是骂骂咧咧也跟上了大部队。剩下的一众高人你看我我看你，也该干嘛干嘛。转眼间，上万号人走的走散的散，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狼藉遍地。
雨势渐渐加大，及至入夜时分，暗涔涔的白石山下，走来一男一女两位看不清面容的人，竹杖芒鞋，蓑衣斗笠，见山不过，遇水则停。是为观雨客。他们乘着竹筏自雪峰山一路顺江而下来到膳南，正是受人所托，行杀人之事。
雨势如洪，白石山上那没来由的杀意却不减反增。其中一位观雨客看了眼身旁的同伴。“你先还是我先？”
后者那瘦弱的身形在冰冷的雨幕下呈现出曼妙的弧度，独成一景。她置若罔闻，眼神始终锁定在那高高的白石之上。
“我说，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分个先后吧，毕竟这场雨，一生难遇。要不，女士优先？”男人有些碎嘴。“不，这时候还恭谦礼让应该会被人喷的，要不还是我先来？”
“无妨，都一样。”女人回应冷淡。
“那还是一起吧，也算有个伴。”男人说完，手中一柄柴刀滑落，漆黑的山林，便是一道寒光闪过。兔起鹘落，两个观雨客如同两只慌不择路的山雀，居然迎着直泻而下的山洪闯了上去。
当啷两声，金石交击，然后是两道人影倒飞而出，跌在泥泞里，滚成一团，极其狼狈。
“滚吧，今天不杀人。”白石之上，长发凌乱，形如鬼魅，却全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凄惨模样的李思莹恶狠狠的劝说道。
想要找死的人实在是不少，这俩观雨客既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被丢了一地的破铜烂铁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每来一个，她就得苦口婆心地劝上一句，这场豪雨仿佛没了尽头，今夜的桐花仙子实在是有些烦躁。
“爷爷，这场雨就下不完了吗？”徐若琳看着水如瓢泼的庭院，心事重重。
“快了，快了，就快要结束了。”徐凤祥像是在回答他那可爱的孙女，又像是在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
“爷爷，《夔演天工》是什么？”
“葵，夔演天工？！”老人吓得直接从藤椅上滚落。“你刚刚说了什么？夔演天工？”徐凤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四个字居然出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之口。“你从哪听来的？该不会是洛十三那小子吧！”
“爷爷，你弄疼我了！”徐若琳有些气愤，不过是随口问了句，谁知爷爷的反应如此之大，甚至粗暴地掐住自己的双肩，露出一副恨不得要严刑拷打她的凶恶模样。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爷爷不好，爷爷不好。”老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若琳乖，快告诉爷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洛十三那小子无意间透露的？”
徐若琳犹犹豫豫不肯承认。可得知这寥寥数字关乎洛十三四人的性命安危之后，她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老人顿时脸色铁青，慌慌张张夺门而出，事关徐氏一族存亡，此时他连他最疼爱的孙女也顾不上了。
一刻钟后，原本瘫痪在床，甚至连族长之位也传位于后的徐家道庄唯一传人徐懋文从自家宅子一跃而起，仅仅十息，就现身在白石山下，手中还捏着几个原本在山外鬼鬼祟祟的人影，早已被他掐断了喉咙。阵仗如此之大，哪能不被疯女人发觉，自山巅而来的磅礴杀意瞬间就将他锁定。
“米酯李家，也敢杀我？”徐懋文被拦在白石山下忿而出声，他根本没工夫耗在这邪物身上。
“今夜不杀人。”李思莹还是一副劝你好自为之的态度，不过语气多了些冷意。这个徐懋文展露出的气势，让她心生警惕。一旦动起手来，她如果还是坚持不杀人，就会死。
李思莹匍匐在地，雪白修长的脖颈再度后仰，一直拖坠到腰部，而披头散发的头部却突兀地挺立，诡异的形态宛如一个黑暗崖壁的灯塔。其身躯也不断在水平方向呈扁平化收缩，最终形成一个尸蟞的模样，结合那诡异形态的灯塔状头颅，再加上那渗人的咯咯怪叫，在这样的雨夜，直教人胆寒。
老族长徐懋文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疯女人的变化，一直等到其变形完毕，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在思索，思索该以怎样的方式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干掉她。疯女人也是如此，对峙着的两人都没有选择先手出招。
双方僵持了片刻，徐懋文突然失了耐性，这女人确实有些本事，那古怪的形体构造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杀机密布，观察良久，却完全无法堪透任何破绽。
徐懋文眼中隐隐泛起杀意，他可没时间耗下去了。决定出手的徐懋文身体转眼就出现了惊人的变化，他全身的肌肉和骨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膨胀，短短十来秒，已经变成了身长两米，肌肉虬结，铁塔一般的壮汉，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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