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唐的脸一下僵住了，面色不自然地盯住李龙渊的眼睛。
“你说卡塞尔招路明非入学，是要用他来屠龙？可你怎么会把这种秘密告诉我？”混杂诺顿记忆的老唐问。
“因为你也见识到黑袍皇帝了吧。路明非能做的，我都能做到。你们为什么总是会忽略威胁最大的那个家伙呢？明明最恐怖的东西，就藏在我的身躯里啊。”
李龙渊直言不讳。等皇帝占据身体的那天，他就不再是他了。
至于自己意识消亡后，哪里顾得上是洪水滔天还是大旱千里。
只是李龙渊有种预感，作为千古难出的一位皇帝，这千年的时光绝对会让祂的思想沉淀酝酿到一个新的高度，远远比四大君主这类名为长生种，实则每次茧化成人后都会丢失部分记忆，在人类世界里厮混的龙类更像条龙。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李龙渊都想直接抓住愣住的老唐衣领大吼：“你他妈知道一个一千年专注搞事业的皇帝有多恐怖吗？祂在位时仅仅只花了十年就统一了天下，你以为是你这种浑浑噩噩，只知道找弟弟的咸鱼龙王啊？”
可李龙渊又确实猜不到皇帝的具体想法，只知道祂应该有个很大的局，甚至隐隐和自己祖父有关联。
他们两个是合作者，还是上下级？
李龙渊有些时候都同情昂热，就算他满世界地屠龙又如何，就算四大君主全灭又如何。
他身躯里藏着的这尊皇帝，才有可能是幕后最大的boss，是那象征死亡与绝望的那头黑龙尼德霍格留下来的茧。
但路明非的出现让他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因为路明非龙化全身布满的黑鳞和爆表的黄金瞳无一不在诉说自己的血系源流直属于黑王。
他和他体内藏着的家伙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王，而皇帝，更像是以人类帝王的身份，向龙族皇帝的宝座发起冲击的人。
是以千年不改意志，争天逆命之人。
回想黑暗的大殿内，冠冕正式的皇帝亮起灼热的黄金瞳露出微笑，淡金色的蟠龙环绕着玄袍贵体。
而所谓蟠龙，在中国民间传说里，是指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
祂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时间李龙渊的心情复杂，他不愿意再去猜皇帝的心思，只是联想到自身的处境。
皇帝以允诺两次出马的机会换取他身体的掌控权，这是非常公平合理的约定。
因为是否动用这机会的选择权是在自己手上，而当初他在长江河底的青铜殿动用这股力量时，就明白这份许诺之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从不会有仁慈的馈赠，他们只会在某个时间地点，拿走对等合适的报酬。
可李龙渊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像叶胜和酒德亚纪因为皇帝的出马，现在还安然活在这世界上一样。
他只是莫名有些悲伤，似乎觉得触手可及的一切都像是牢牢锁住他的樊笼。
李龙渊，龙渊，潜龙在渊，待天时也！
少年时，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名字取得过于随性，现在想来，这句话究竟是说对自己的期许，还是对皇帝的总结。
他究竟是身处樊笼，还是以身作樊笼？
念及至此，李龙渊忽然内心生出很多问题来，想要当面问一问祖父。
罗纳德·唐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年轻人，至少他目前想要了解的问题，大致已经得到答案。
一声震动铃声打破夜空的寂静，李龙渊拿出手机，联系人显示是司曜，他站在空中接通电话。
“庚寅年庚辰月乙已日亥时三刻正，正统第六十二代家主突发暴病，崩于太极殿。享年一百零九岁。”司曜声音极悲极肃，如黄钟大吕般敲响在李龙渊心头。
听见这则消息的年轻人第一时间是面无表情的，内心的悲痛或是苦涩都远远抛在脑后，唯有沉默。
李龙渊忽略了那位真正行将就木的老人，总是在自己身前遮风挡雨的祖父。
原来他的身躯已经那样衰老了吗？老到就连龙血都改善不了的地步。
“家主去前曾经留下遗诏，确认公子您为正统六十三代家主，并留下七宗罪。诏书上一并交代过，他死后棺椁就停在偏殿，待编钟九响，众人拜伏后即刻葬入云池。丧礼一切从简。”
司曜那边还在叙说。
这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意义又太重大。
毕竟他们这些小辈几乎是从小就听着家主李承乾的教诲长大，如今家主故去，就仿佛内心缺了颗定海神针。
“我马上回去。”李龙渊轻声说。
“另外联系卡塞尔学院的秘书诺玛，告诉他们，我和执行部签署的条约延后。老家主发丧期间，全境封锁，各国混血种不得擅入，无令闯关者杀不赦。”年轻人的声音里蕴着冷意。
曾经云淡风轻的日子或许只是在祖父庇护下的少年无忧无虑的幻想。
“是。”司曜的声音恭敬起来。
“我理解你的感受，当年收养我的养父母老死在我面前，我也哭不出来。因为我总是感觉他们还在这个世上，还在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打拼。”
罗纳德·唐的声音在他身旁适时响起。
“只是从此，我们就是孤家寡人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所谓的长生。漫长的时光只会不断带走我的记忆，我身边的家人。
轮回转世千载，往事如梦似幻，曾经美好发生的事情也会变成索命的毒药，让人在每个孤独的夜晚回想起来就悲戚无助。”
“记住你此刻的人性吧，兀自咀嚼痛苦，总比断情绝欲更让你有种存在感。”
李龙渊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振翼而去，目的地是滨海最显着的地标建筑，李氏重工。
没有外人清楚，正统掌控有一套完整的尼伯龙根，而入口的开启地点，通常由历代家主以及驯养在云池内的霸下所掌控。
六十二代家主李承乾，就将入口定在李氏重工这座电梯备受看管的九十九层。
每次正统中人集训，其实只需要通过一部特殊的电梯，就能直达与现实世界空间重叠的尼伯龙根，云顶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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